第十六章南下广西2_儒之大者—王阳明_免费在线阅读收听下载

不可只在烛上寻光

经过广信府弋阳，王阳明特意去拜访年轻时的好朋友汪俊、汪伟兄弟。汪俊尊崇“程朱理学”，学者称他为石潭先生，在“大礼之争”中因与嘉靖皇帝的观点不一致，任职礼部尚书的他辞职而去。吏部右侍郎汪伟也因坚持传统“大礼”主张，后被罢免归乡。由于“大礼之争”中支持嘉靖皇帝而崛起的新贵，多是王阳明的朋友或弟子，为此汪俊借口有病避而不见乘兴而来的王阳明。王阳明并未因此生气，还寄信给汪俊期望“留不尽之兴于后期”。

十月，船到广信，沿途有弟子徐樾yuè，张士贤、桂輗ní等请见，王阳明因军务在身，没有空暇时间，俱谢，答应回途相见。弟子徐樾仍从贵溪追至余干求见，王阳明便让他上船。徐樾说他在白鹿洞打坐，有禅定的意境。眼明心亮的王阳明已知徐樾的修学，于是，让徐樾说一下静坐体验。
徐樾说了后，王阳明说：“不是。”
徐樾稍变前语，王阳明说：“不是。”
徐樾更改前语，王阳明说：“接近了。此体岂有形状所在，譬如此烛，光无不在，不可只在烛上寻光。”又指着舟里，说：“此亦是光，此亦是光。”又直指舟外水面，说：“此亦是光。” 弟子徐樾领会后，拜谢作别。

至南昌

第二天，弟子东廓的邹守益、洛村的黄弘纲、南野的欧阳德、狮泉的刘邦采、善山的何廷仁、药湖的魏良器等二、三百人候王阳明于南昌的南浦码头，王阳明说：“军旅匆匆，从何处说起呢？我此畜意已久，不欲轻言，以待诸君自悟，今被汝中（王畿字汝中）拈出，亦是天机该发泄时。我虽出山，德洪、汝中与四方弟子相守阳明洞，究竟此事，诸君回浙江，相与聚处，当有自得，待我归来也不迟。”这次王阳明的讲话，被称为“南浦请益”。继“四句教”后，王阳明在南浦肯定了“严滩问答”的四句是欲说之言，让弟子先各自去参悟“有心俱是实，无心俱是幻；无心俱是实，有心俱是幻。”

王阳明至南昌府的码头南浦，父老军民都顶香站立，填途塞巷，至不能行。乘坐着轿子的王阳明，从人群的头顶上，被传递到南昌府官衙。因前来拜见的父老军民太多，王阳明便让他们东入西出，有不愿离开的人，出且复入，自早上辰时至中午已过的未时才结束。之后，官员又举行了欢迎仪式。
南昌父老军民的热情，让王阳明深受感动。为此，他写下了诗歌《南浦道中》：
南浦重来梦里行，当年锋镝尚心惊。
旌旗不动山河影，鼓角犹传草木声。
已喜闾阎多复业，独怜饥馑未宽征。闾阎lǘ yán：平民百姓。馑jǐn：荒年。
迂疏何有甘棠惠，惭愧香灯父老迎！迂疏：志大才疏。甘棠惠：这里指颂扬离去官员的政绩。
【注】旌旗不动山河影，鼓角犹传草木声。是倒装句，意思是未变的山河仿佛还有当年的旌旗影，风过草林仿佛还有当年的鼓角声。
【注】西周时的召shào伯在甘棠树下办公，召伯死后，老百姓很怀念他，《诗经》写道：“茂盛的甘棠树，不要剪不要伐，召伯曾经住树下。茂盛的甘棠树，不要剪不要砍，召伯曾经歇树下。茂盛的甘棠树，不要剪不要折，召伯曾经停树下。”后来，“甘棠之爱”表示对离去的人的怀念，或赞颂离去官员的政绩。

次日，王阳明拜谒孔庙后，讲《大学》于明伦堂，堂内挤满听学的人，以致一些人无法入堂听学。唐尧臣借献茶的机会，得进堂旁听。唐尧臣本来不信王阳明的学说，听了这次讲学，完全释疑，拜王阳明为师。后来，唐尧臣在杭州天真书院重刻《阳明先生文录》和《传习录》。

至吉安

《中庸》记载：“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这段话的意思是：“有人天生来就明白道理，有人学习才明白道理，有人身处困境后才明白道理，最终他们都明白道理了，就是一样的了。有人自觉自愿行道，有人为了利益才行道，有人勉强行道，但最终他们获得成功，就是一样的了。”

王阳明到了吉安，弟子彭簪、王钊、刘阳、欧阳瑜等偕旧游三百余人，迎王阳明进入螺川驿。王阳明虽有脚疮，仍立谈不倦，说：“尧、舜‘生知安行’的圣人，犹兢兢业业，尚用‘困勉’的工夫。我辈以困勉的资质，而悠悠荡荡，坐享生知安行的成功，岂不误己误人？”又说：“良知之妙，真是周流六虚，变通不居。若假以（假以：假借）文过饰非（文：掩饰），为害大矣。”临别时，王阳明还嘱咐说：“工夫只是简易真切，愈真切，愈简易；愈简易，愈真切。”
【注】“困知勉行”指身处困境才明白道理，被迫努力行道获得成功。

王阳明这次路过吉安，还写书《寄安福诸同志书》，其中写到，程颢曾说：“宁学圣人而不至，不以一善而成名。”勉励在安福的弟子继续专志圣学。
【注】“宁学圣人而不至，不以一善而成名”的意思是宁可学习圣人，即便是终生达不到圣人的境界；也不愿追求名利，即便是做一件善事就可成名。

（此章根据《王阳明年谱》《龙溪王先生全集》《传习录》等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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