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G想象力从哪儿来？（二）

像维基百科这样的外包记忆，正在帮助我们形成一种群体智慧。我们自身的记忆，正在从记住具体的内容，朝记住如何找到具体的内容这个方向去演化。

【关键词】

记录，形式，重混，搜索，巴别塔图书馆，记忆外包，全球脑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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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想象力，我们在上节课结尾部分得到的一个重要结论是：想象的物理基础是记录；记录既是想象的起点，也是想象的过程和终点。

记录是什么？记录就是形式。什么是形式？文本、声音、图像、作品、形象、身体、语言、符号、公式等等，都是形式。所有的存在，都是形式。

那我们就可以给想象下一个定义了：想象，就是在所有可能的形式库中的漫游或搜索。

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太抽象了。那我们用阿根廷著名文学家博尔赫斯的一个想象来具像化这个表述。博尔赫斯曾经想象过一个巴别塔图书馆。这是一个由无数个六边形屋子相连而成的建筑；每个六边形屋子里，都有四面墙是放满书籍的书架。这个图书馆里保存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图书——人类已经写成的、正在写的和可能要写的图书，都在这里了——虽然这里绝大部分的图书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字母排序。不管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想要写一本什么样的书，这部书已经在这个图书馆里了。写作的过程就变成了一个搜索的过程，也就是在这个图书馆里找到你想要写的书。

博尔赫斯的巴别塔图书馆就是所有可能的形式库的一个绝佳比喻。

我们在之前的课中还引用过中国古代诗人陆游的一句诗：「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句诗的意思就是说，所有优秀的作品其实都已经在那儿了，诗人或者创作者只不过是用某种巧妙的方法找到了它们而已。陆游的这句诗，境界不是一般的高。我们总以为李白的想象力是无人能及的，但和陆游相比，他还差得远了。陆游也许是中国古代唯一一位由文入道的诗人。

我们到现在为止做了这么多假定、推导，目的是什么？当然是希望能够对想象力的激发有所帮助。想象力有三要素：记忆、重混和网络。

记忆就是已知的形式；它是想象的起点。没有记忆就没有想象。你很难想象，一个聪明绝顶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能想象出东西来。古人也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所以，掌握知识并没有什么不好；掌握的知识越多，越有可能产生更多的想象。

重混是想象的方法，是把不同的记忆拿来重新组装，以产生新的想法。要产生新的想法，就要大胆地去进行重混。

网络则是至关重要的。它是记忆和重混的物理结构。我们的大脑就是一个网络。同时，我们和他人的交流、碰撞，也是网络和网络的连接。而且越是异构的网络，也就是不同质的网络，连接起来的效果越好。这也是为什么跨学科、跨界的交流和碰撞非常有价值的原因所在。

如果网络是想象的关键要素，那我们对想象力可以有一个自然而然的假说，那就是想象力在人群中，甚至是在大脑皮层的不同功能区中，符合幂律分布。

现实世界中的很多网络，包括我们的互联网，都符合幂律分布。这些网络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符合二八定律这样的规律，也就是少数中心节点的链接数或流量要比大多数节点多得多；二是无标度，也就是在少数中心节点中，二八定律仍然有效。

如果想象力在人群中符合幂律分布，那么我们可以推论：大多数人的想象力都很接近，处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准上；只有少数人有不同寻常的想象力；而在这少数人中，又有少数人有极高的想象力，属于天才级别的。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人群中可以从事科学研究和技术发明的人只占少数，而在从事科学研究和技术发明的人中，像爱因斯坦或爱迪生这样的天才又寥若晨星的现象。

最后，我们对想象的未来也做一个想象。首先，就是我们的记忆。我们在之前的课中提到过一本畅销书，叫《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这本书中有个很著名的论断，叫「记忆外包，文明消亡」。但真的是这样吗？以我自己为例，我是一个维基百科的重度用户。维基百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我们的外包记忆。而维基百科的词条经常会有修改。我之前访问过的词条，再次访问时，可能有些内容就发生了变化。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有哪些具体的内容被修改了，我只要能快速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好。

像维基百科这样的外包记忆，正在帮助我们形成一种群体智慧。我们自身的记忆，正在从记住具体的内容，朝记住如何找到具体的内容这个方向去演化。这在大脑皮层中，应该是一种更高级的功能。未来，如果我们能够实现与机器网络的无缝对接，可以更快速地查找和调用外部的记忆体，那么，我们的想象力理应是得到了增强。

再进一步，如果我们的大脑不但可以快速地调用外部记忆，还可以跟外部的大脑进行实时的沟通和交流，比如，遇到一个困惑时，可以随时找到能够解答这个困惑的大脑。那这样一来，我们所有的大脑，就都连接成了一个更大的大脑，也就是一个「全球脑」。

好，这就是今天的全部内容。谢谢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