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个叫凤翔的地方（十三）

2024-04-08 11:09:5808:30 60

声音简介

第六十五章
一个叫凤翔的地方（十三）

男监的大墙西边是女监，女监的大墙东边是男监。男监的犯人把女监叫“西墙”、“西宫”，当然，他们在警官们面前是会正规的叫“女监”或者“女犯那边”。
我刚进监狱时，不懂规矩，艺术团的女队和我们一起排练，我负责快板表演剧《郭大娘探亲》排练，我不知道管女队的人叫什么，叫女犯？不礼貌。叫女监的？也不好。总不能叫“喂喂”吧？我就按过去外边的叫法，把她们叫“姑娘们”。也正好《郭》剧里郭大娘有句台词：“姑娘们，等等我！”
我在排练时，凡是给女队的六个演员说戏，我就这样“姑娘们，这块要这样。”“姑娘们，要随节奏这样扭。”就因为这样的称呼，让小王警官厉声批评了我。
那一天，朱警官和小王警官问我明天做什么？
我说：“犯人明天把女监的姑娘们和郭老叫到一起，把《郭大娘探亲》的开场乐抠抠……”
这时，小王警官突然把脸一板：“你说什么？什么姑娘们？什么郭老？统统叫罪犯！”
我愣住了，我看着警官变形的脸，心想，坏了，坏了，犯人之间是应该叫同犯，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我忙向警官们道歉：“犯人错了，对对，他们都是罪犯。”

警官的脸色很长一段时间才换过来。
一个称呼，让警官脸色大变，好像是大惊小怪，但我心里是理解小王警官的，小王警官刚刚分到监狱工作，她和我们这些人在一起，是要分清“敌我”的，她是要用严格的监规来约束我们，这是她最自豪的地方，也是她最要记住的身份。是的，有些老警官经验丰富，胸有成竹，他不在乎称谓，在乎你的改造态度。有时他们还会称呼你“老什么、老什么”，还安慰你：“放松点，改造好啦，将来你出狱后，还是好公民啊！”在开创和谐社会的过程中，监狱的方式是一个很重要的窗口，社会管理在转型，监狱的管理也在创新，在这个时候警官们的观念也会发生变化。
受了警官小王的训斥后，我就长了个心眼。警官在眼前，我对犯人一律叫姓名，称同犯。警官们不在时，就称的礼貌些。开始，自己怀疑自己表里不一，后来自己也就慢慢习惯了。咳，人总是要尊老爱幼嘛，总是要讲点礼貌嘛？我现在学会两种称呼人的方式，一种按监规称谓，一种按礼貌称谓。
女监关着多少女犯？这很难去打听。女犯们到男监院里看过一场电影《张思德》，我坐在一旁估摸了一下，女犯大概有四百余人。我们每天在墙东能听到女犯们晨练的跑步声，每天能听到女犯们的唱歌声。女犯们唱得最多的是《感恩的心》、《社会主义好》、《团结就是力量》，她们唱《感恩的心》是有动作的，看起来很舒服的。我在四监区四楼住，站在四楼走廊上可以看到女监院里有许多未成年犯经常在走廊上往女监看，他们认识许多女监的犯人，有的叫姐姐，有的叫婶婶。他们有的一看见自己认识的女犯，碰见我正好走在走廊上，就呼唤我来看。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他们指的人，只是看一看西墙那边，点点头。
未成年犯问我：“看见没有？”
我说：“距离太远，看不见。”
我们在警官们不在的时候，有时管女监叫“墙西的女人，”“西宫的”。我们男队经常到女监排练，我们去那边的时候多，女队来墙东的时候少。《郭》剧的六个女演员有一段时间过来的机会多一些，创作组的四位女的每星期一下午来男文化室开会，其他的女犯就是看电影、开大会、演出的时候集体过来，看完电影、开完会，演出完就列队回去。
我和创作组的几位女犯还有《郭》剧的几个女演员慢慢的接触多了，我就叫她们名字了。我直呼她们的名字，呼的干脆，她们应得也干脆。男女犯人是不能随意说话的，被发现了有时是要扣分的，因此女犯们是非常紧张的。
女犯的管理比男犯的管理好像更严，她们列队行进悄然无声，也没有人东张西望。在艺术团节目排练，女队员也好像比男队员更刻苦，这是男队普遍承认的。《郭》剧开始对词的时候，每个女演员手里拿的都是自己抄的剧本，每个人的字写得都整整齐齐，工工整整。虽然大家都没有表演功底，但她们的排练态度是让人感动的。你教她们什么戏，哪里需要改什么样的动作，她们一招一式看得格外认真，练得也格外细致。有时你会发现第二天一来，她们的动作变得非常熟练，一问，原来她们回去后大家都自行练习了。
墙西的警官是女警官，她们都是英姿飒爽的警花。她们管理女犯是很人性化的，也都是在柔中取道的。男女在一起排练有时难免要说说话，或者讨论一些事情儿。在现场监管的女警官看见了就会走上前，听听你们说些什么，说完了没有。当发现大家说完了，或者说跑题了，警官就会把女犯肩膀一搂，用女人们自己的语气说：“走，咱们过去吧。咱们不说那么多了。”
这语气很委婉，三方都知道在说什么。
有时，我也听见警官严厉的时候，她们大声叫：“女队排队啦，快点，谁谁能不能快点！”
她们很会给女犯在男犯面前撑面子，至于回去有没有批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场面上给了面子，私下就好办多了。
梁是女文艺监区的监区长，听口音是海南女人。观察梁监区长监管女犯应该是一种欣赏，她在排练场处理事情表情是温和不动声色的。我经常在排练场上，静静地看她处理事情。我觉得她代表着监狱警官的新生代。
我一直想走近女监，细细写写女犯，但是身份的忌讳，监管的严肃，我还是只是限于一种观察。

用户评论

表情0/300

暂时没有评论，下载喜马拉雅与主播互动

音频列表